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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到这里,李布朗又停下脚步,回过头望着依萍,表情淡然,嘴角微翘,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,“其实,我才应该羡慕你,或许我真的就是在羡慕你。你再穷再苦,你的志气没丢,你的命也没丢。但我从小的时候开始,就经历过完全放弃自尊、甚至是放弃自我的事情。

“还有我的妹妹,她也许早就已经不在人世,连命都没了;也有可能,她被好心人收养;也有可能,她流落到了真正的烟花柳巷,不是只像大上海舞厅这里,你们唱唱歌、抬抬腿就能赚到工资,养家糊口,而是要付出身体,付出尊严,付出一切,只是为了一口气,活下去。”

依萍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但一时间却说不出来。

而李勇还在继续输出:

“所以,陆依萍,你其实和你嘴里的陆尔豪、陆如萍也没什么两样,你也不能够理解别人的苦难,而只是一味的强调自己有多么的悲惨。但仔细想想,你真的悲惨么?至少你还有选择怎么活着的权力,你的父母、你的兄弟姐妹都还活在这世上,不管你和他们的关系怎么样。你甚至只需要回去像你的亲生父亲低头,你和你的母亲就可以不用再过这样贫苦的生活。

“你可以不用再去大上海舞厅做你看不起的歌女,对着那些你不喜欢的客人卖唱。你还可以继续去上大学,去完成你的学业,甚至未来发展你的兴趣,做一个音乐人、歌唱家,又或者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?你妈也就不用每天为你的工作担心,她可以锦衣玉食,有人照顾身体照顾生活。

“你甚至可以现在就直接跑回陆家,去指证你口中的雪姨,去告诉你那昏聩无能的父亲,告诉她当年的真相。告诉陆尔豪、陆如萍,你们母女就是被他们的母亲阴谋陷害赶出来的,告诉他们如果不能回去驳斥他们的母亲,那他们就没有任何资格在你面前假惺惺的示好,装得好像他们有多在意你这个所谓的姐妹一样!

“你看,你其实也没有那么惨,你其实可以不用怨天尤人的。你的所谓自尊,比你母亲的身体、比你自己的清白、人身安全还重要么?你觉得舞厅真是什么好地方,如果是好地方,为什么陆尔豪会不想你过来,为什么你自己也会在一开始抱有成见?

“你不过是运气好,遇到了秦五爷的大上海舞厅,遇到了我,所以那些恶心的、肮脏的事情才没有找上你而已。但就算是这样,秦五爷也向我问过,你能不能去陪酒,有的歌你能不能唱,你可不可以每次唱完之后,跟大家再多说几句讨好的话,你知道我帮你挡了多少次?

“所以你说秦五爷训斥过我,他的确训斥了,但他也认为你的能力对得起我们对你的待遇。可我们这么想,不代表外面的人也这么想,如果你去的是百乐门或者其他地方,呵……

“当然,你也可以说我没有经历过你的事情,所以无法理解你的心情。我的确是无法理解,不过如果是我的话,我至少也要让陆家的那些人都清楚,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,而不是不明不白地离开,让小人在那里继续逍遥法外,自己母女在外面过苦日子。所以你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坚韧、勇敢,你的软弱、你的盲目,才让你活成了现在这样。你的遭遇、你的苦楚,只能说配得上你的思想和选择!”

到此时,李勇才稍微停下来,但看了眼哑口无言的依萍,他只是闭上眼睛喘息了一下,就又说道:“对不起,我可能说得有点太多了……”

最后看了依萍一眼,李勇直接转过头几步上前打开门然后钻进了屋里,又关上门,直接将她隔绝在外。

而依萍望着那快速紧闭起来的门扉,心神却还沉浸在方才李勇那一连串的说辞里。

她一直觉得自己也算是伶牙俐齿,就像她以前去陆家的时候,能够将雪姨驳斥得哑口无言,能够说得尔豪、如萍他们无话可说。

可是自从碰见了李勇,她就总是感觉自己说话好像都处于被动,这还不算,今晚李勇突如其来的这一通发飙,却让她感觉自己好像真像他说的那样,变得一无是处了一样。

原来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,在他眼中竟是这样么?

她心里突然摇摆起来,真的开始反思是不是像李勇所说的那样。

其实她心里面早就有答案了,不然她就不会在当初去大上海应征的时候,自己说出“要是在这里当舞小姐,我还不如回去当我的陆小姐”这样的话来了。

当然,她自己其实也已经找到了理由。

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自尊、面子这样粗浅的理由,而是钱袋子,其实就是命根子,她如果回去做陆小姐,她们母女的确不用吃苦了,可这样她们的生活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。

她要继续去忍受雪姨的白眼,去忍耐陆振华这个独裁父亲的霸道,去忍受着尔杰这个同父异母弟弟的童言无忌。

而且就算都在一个家庭里,难道就没有比较、没有针对了么?

王雪琴在家里势大,所以她的儿子女儿看起来都光鲜亮丽,而傅文佩争不过王雪琴,依萍在的时候还好,不在的时候只会被欺负、被打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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