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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谢玦论讲,女院上午罢了斋课,外舍明义堂博士厅无夫子来用,兰园青红还在收拾,李元熙遂大方独占此地继续看书。午膳谢玦派人送了来,两人同在地榻各凭一案对坐,她这厢是蟹黄毕罗,炙烤羊小排,醋芹拌秋葵,光明虾炙,奶汁炖鸡,水晶饭,再加一盏乌梅饮子。
谢玦却只一碗道家常用的青精饭并荤素两盘。
李元熙眉梢微挑。
从这委屈的饭食忽想起谢玦年少那张不苟言笑的冷面。
她常与六伴一同用膳,因公主规制,她一膳多数十道,不爱吃且吃不完,用过几筷后多会赐予臣下。最初自是雨露均沾,后崔数卢济戎爱奉承逗乐讨她欢心,往往在膳食呈毕后将自己案上大半菜肴以‘关切之名’强送给谢玦,再翘首等她赐菜。
她推出一盘,目光看向谁,平安便替她送过去。
谢玦案上玉盘堆叠,自是不好再加菜,她偶尔扫过谢玦绷紧的面容,只又笑又气。谢玦身为首席掌惩戒事,崔卢二人调皮受罚最多,最是烦他,寻机便要排挤。谢玦若是低头向她申告,她自会帮他说理,偏他阴沉执拗,一副老成从容不以为意的模样,她便也懒得管了。
李元熙照例筷不过三,半碗米,两口饮子,落箸以清茶漱口,正用绢帕拭唇,察觉到对面状若无意投来的目光,抬眸相视,谢玦不避不让,他饭食寒酸,衬得本人都有几分委屈似的。
谢玦明确地朝她案上扫了眼。
李元熙心生异样,无人布菜未免狼藉,谢玦竟也不介意么。
想来也是,哪有臣下不求主宠的,谢玦少年清傲,老大仍是尊口难开,罢了,她就体恤他一回,优雅抬手扶案一推——却没推动。
两人只隔了半步远,谢玦眼看女郎秀美的眉头即将皱拢,忙起身,自己挪了条案过来,镇静地继续用饭。
士族用餐礼仪讲究细嚼慢咽,谢玦却是快中有细,举手拂袖间洒然雅致,玉人仙姿,俗饭也被他用得有如天庭美筵。虽眼下略有青色,但容貌依旧赏心悦目,李元熙看着看着,入了定。
女郎斜倚月牙扶手,柔荑支颐,芙蓉粉面乌睫低垂,气息含而不露。
既闭了眼,便看不见清冷的玉郎缓而色变,眼中幽火蔓延。谢玦目光专注而放肆,近乎痴迷的、一点一点丈量过女郎的眉眼。
她与本来模样又像了些。
他胸口滚烫,灼烧出痛楚。
半个时辰后李元熙回神。这一定不似寻常平稳,李元熙模模糊糊总觉身边有什么在蠢蠢欲动,将扰不扰的,忎的烦人。她狐疑地扫过沉静翻书的谢玦,冰冷的目光转向书架边的小黑球。
它抱着拳头大的婴鬼,正捉着小手扒拉书架底那本《三字经》,眼巴巴朝她看来。
霉球:?我又惹姑奶奶生气了?
它怯生生地收回小鬼,老实趴在地上。
“……”李元熙这气生不下去了。她走过去,思索两息,无声问:想教小鬼读书识字?
霉球连连点头。
李元熙瞧着书册崭新,许是哪位夫子买给家中小儿忘了带回。她神情坦然地在一旁铺纸写下‘市书之银’,落款‘林溪’,自怀中掏出银袋,取出一角,将纸叠好与银钱一同放下,再将书取走。
她转过身,候在一旁的谢玦自然地替她接过书册。
青红不知何时回来的,远远站在厅门口,手里拎着一个做工精致的月白布袋,迎上来问:“未时算学许博士在崇业堂讲学,眼下过去正合适,女郎可要动身?”
从司主贴身侍卫沦落为小女郎奶妈子,青红一回生二回熟,已然很适应。
李元熙微微颔首,曼步而出。
后头谢玦示意青红将书袋递过来,往书架底投去一眼,极轻的吐出一字:“换。”
主仆多年默契不用赘言,青红立刻领会点头。
待人走了,青红小心又郑重地打开字条,然后便有些愣。挣扎片刻,最后换了张落款为阴狱司何名道人的字条,又选了好一会儿重量相等的替代碎银,才满意离开。
算学大课男女院并授,外舍崇业堂在太学中路,从明义堂过去很近。
青红还未走入院子便听见里头哗然之声,其中一道男声颇为刺耳。
“首席之位当能者居之,便是王公子弟,也断没有这般横插一脚的,岂不令人耻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