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进入八月后,生活节奏变得缓慢起来,虽然事情很多,一大堆的合作签约和子公司设立,但张云起基本上不会出席公司对外的会议,爱华电子在里津的运营中心还在装修和招人当中,大型生产基地的事情,市里面已经进入实质性的征地环节。
八月中旬,一天的清晨,张云起在水榭云都幽静的后山跑步,接到了一个电话。
电话是他的师母打的。
师母声音平静,说:“你老师去世了。”
王明榛去世了。
张云起不知道老师是因为什么病痛去世的,因为老师好像一身都是病。
他的死就像昼去夜来,非常自然,非常普通。
下葬的时间定在立秋。
156班全部到齐了,一个没有拉下。
王小凯请假赶了过来,还穿着爱华电子的工作服,跪在灵堂前,他头重重磕在地上,很久都没有起来。
那一天,江川下了很大的雨,从横断山脉逶迤而来的黑云遮住了城市上空的阳光。秋风掠过枝头,树叶纷纷飘落,或随水东流,或辗转成泥,青绿的生命一去不返。
那一天,经审查公诉,江川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江川市一中原校长王道忠一案进行公开宣判。判处王道忠有期徒刑十二年六个月,处罚人民币五十八万元。
那一天,张云起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老师常常挂在嘴边上的那句话:“当你们背负着越来越沉重的人生向前时,不要失去感受幸福与自由的能力。”
葬礼是在滂沱大雨中结束的。
回转市区后,张云起与杨伟、田壮壮、王小凯哥四个一起吃了一顿中饭。
吃饭的时候,哥们四个还是和高中时一样聊天扯淡,但是话语里有了叹气声,有了欲言又止,有了难以排解的心里事。
尤其是王小凯和杨伟这对哥俩,当他们提前走出学校大门的那一刻起,就自觉或是不自觉的,背负起了人生路上的无形枷锁。
很多事情就是这样。
很多事情也只能是这样。
青春潦草收场,再也不见。
有的时候,张云起累到啥事儿也不想干的时候,就和田壮壮两人踩着人字拖吃着两毛钱的老冰棍,在江川市的大街小巷兜兜转转,压马路,看漂亮妹子。
哥俩就这么生活着,浪荡着,渡过了悠长的盛夏时节,转眼到了初秋的八月末梢,张云起参加了几台升学宴,送走一个个朋友,离别的场景并没有借酒装疯抱头痛哭。
醉笑陪君三万场,不诉离觞!
9月1号。
一个平平常常的清晨。
天空上有三两颗梅子样的星星。
杨伟和他的合伙人晏诗刚刚结束了一个烧烤生意火爆的夜晚,骑着三轮车赶往回家的路上,晏诗坐在露天车厢里兴奋的算着这一晚上的收入。杨伟从路边摘了一朵菊花,递给晏诗说,这也是鲜花盛开的季节。
王小凯已经起床,他吃过了爱华电子生产基地的大锅饭后,埋头在日复一日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流水线上,开始怀疑他的未来在哪里。
田壮壮提溜着大包小包的行囊,在爸妈殷切目光的注视下,他肥硕的身躯随着南飘的人潮挤上了绿皮火车,南下广东。
李雨菲站在北纬28°窗前,东望湘江。
初见以文之魁首唱出湘南,北上北大。
张云起驾驶奔驰载着纪灵,西进里津。
纪灵趴在车窗上,在不断倒退的幢幢屋宇中,眺望渐行渐远的江川,那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在风里摇曳。
这是1995年的秋天。
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,改革开放的浪潮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星火燎原,很多有关于光荣与理想的中国式宏大历史已经开启,那些凡俗生活中的英雄梦想,也从来没有停歇过。
张云起驱车行至罗霄山脉的边缘处时,伸手摸了摸恬睡中的纪灵的头发,停车走下来在路边撒尿,有湿热季风从南太平洋吹过,他点了一根烟,看见远方的天空时雨时晴,一架通往首都的飞机穿过斑斓彩虹,像极了某年某月的军训操场。
农历八月,这个被称之为收获的季节,还未满头华发,心里,仍是此间少年!
第七卷·此间的少年·终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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