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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岁了?说婆家了没有?”

这话让芳姨听见了,芳姨“啪”地一下放下筷子,疾步过来将婆婆从嘉莉身边扯开,愠恼道:“真是老糊涂了!什么疯话都说得出口!这是城里的小姐,别用村里那一套恶心人家!”

老婆子被一顿凶,闭嘴不说话了,坐到桌前要吃饭。芳姨又将她从桌前拉开,先请嘉莉坐了,才让其他人一一落了座。

桌上菜式不多,色彩却缤纷,一道奶白鸭子汤,一道韭菜烧鸭血,一道炒红苕梗,一道凉拌西红柿,上面洒了层白糖。碗里是白米粥,熬出了米油。只是,施嘉莉用的是白瓷碗,碗里米粥浓稠,其他人用的是粗陶碗,里面只一点稀汤而已。

芳姨给嘉莉打鸭子汤,鸭腿、鸭翅、鸭脯子肉都盛进了她碗里。将汤碗放到嘉莉面前,芳姨又手足不安赔礼道:“方才老婆子的话小姐千万别往心里去,她不懂这些的……”

“没什么。”嘉莉摇头道,用余光瞥方峪祺一眼,他面上没什么情绪,黑直长睫平静无澜地垂着。

芳姨再从汤盆内挑出几块挂着肉的鸭架,浇上两勺浓汤,叫方峪祺给隔壁那家送去。方峪祺依旧不声不响,起身从芳姨手中接过碗就过去了。

饭后,方峪祺又带着大黄狗与鸭子出去了。施嘉莉有些不痛快,他不与她说话,也不曾多看她一眼,她不喜欢这样的忽视。然而有人注意到了她,小镇子里很快传遍,方家有个打城里来的小姐。先是几个小孩子跑过来看她,咬着脏兮兮的手指;后又来了几个妇人,交头接耳掩嘴笑着;最后出去干活的男人也绕到方家门口了,裸着胸膛,抽着水烟,眼睛眯眯的。这时施嘉莉又不痛快了,觉得自己像只供人观赏的猴儿,进屋上了床,拉上纱帐睡午觉。

这两日舟车劳顿,嘉莉睡得极沉,醒来已是黄昏。睡得愈多,反而愈累,连带晚饭也不想吃了。芳姨帮她把头发梳通,道:“小姐既不想吃饭,就先洗澡吧。不是从邬城带了些燕窝过来么?我先泡着,等您洗完澡再炖上,这样成么?”

嘉莉答应。起身走到屋外,她又瞧见方峪祺在烧热水,便在心里寻了个话头,打算对他说,她要洗澡了,请他暂且回避一下。却不想,他烧完热水,径直出了门。

闷葫芦!嘉莉不满地撇嘴。

洗完澡,换上睡裙,她坐在床沿上边吃燕窝边同芳姨说话,老婆婆犯了困,却仍支起耳朵听着,时而口齿不清地插上一嘴。芳姨和阿婆都不是寡言的人,因而嘉莉好奇问道:“为何他不爱说话呢?”芳姨道:“他以前不这样的,小时候还有些淘气,后来也不知怎么的,忽然就不爱说话了,可能男孩长大了都这样罢。”她将嘉莉垂下的头发拨到耳后:“说到底还是女儿与娘更亲近,可惜我是个没福气的,这辈子,只有这么……一个儿子了。”

芳姨眉目间忽然涌现伤感,嘉莉咯吱一笑,宽慰道:“我瞧着他很听话呢!”

“对,对……”芳姨连忙转了神色,“他面上看着冷,心却热着呢!愿意听我的话,也肯帮别人的忙。”她压低声音:“住咱们隔壁的那家男人姓冯,是个酒蒙子,两年前喝醉后脚滑掉进河里淹死了,只留下可怜娘俩。那孩子才两岁多,女人身子又弱,阿峪常帮她们家打水,去趟城里,也会帮她们家带东西……”

吃完燕窝,施嘉莉要出去刷牙。一打开门,恰好撞见方峪祺从外面回来。他身上衣衫已经换了,头发湿漉漉的,发梢滴着水,迎面带来一阵清冽潮气。嘉莉抬眼看他,他目光也落在她面庞上,刚要垂眼避开这对视,不料却看见她西式睡裙下莹白的锁骨与肩头,他一下子偏过头,屏了呼吸,没敢再扭回来。

芳姨在屋里听到他的声音,问:“洗完了?”

他胸前微微起伏,短促“嗯”了声。

“在哪儿洗的?”嘉莉问他。

“大概是在某条溪水里。”芳姨以为是在问她,答道,“这里溪多,河多、湖也多,水都清得很,小子们喜欢去游泳,顺手就把身上洗了。碰上天热的时候,女人们也去水里泡着哩!”

嘉莉又盯他片刻,绕开他去洗漱。再回到屋里,他已经躺在了那窄狭的床板上,身形更显得清瘦修长。嘉莉同芳姨道了晚安,芳姨帮她将纱帐掖严实,随后吹熄了床头煤油灯。

午觉睡得多,此时又睡不着了。嘉莉透过纱帐从窗户里看月光,不是清朗的月,是朦胧的月,雾气一样随时会散掉的月。其他人都睡得沉,不知是谁的呼吸一阵缓一阵急。月光也照在睡在屋子对角的那人身上,他侧躺着,背脊单薄,骨节凸起,像一张支棱棱的硬白棉卡纸。看久了,嘉莉眼前渐渐蒙上一层白,迷瞪瞪地要睡过去。不想,这一片纯白中忽地闯入一小块黑,停留了一会儿,悄悄移动起来,她抵抗着睡意,努力想要看清那是什么。

“有虫子!”

看清的那一瞬,嘉莉叫出声来。旁边床铺上的人一下惊起,立刻下床奔到她身前,“唰”地拉开纱帐:“虫子在哪儿?虫子在哪儿?”

施嘉莉躲在芳姨怀里,颤手指向纱帐上面的角落。芳姨借着月色探起头仔细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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