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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娘娘心情不错,早起梳妆,戴上(髟+狄)髻1,让人狠狠往上头插了赤金的头面。
顶簪、挑心、花钿,一支支压上来,颇有些分量。最后挑一双金镶东珠的耳坠子挂好,站在铜镜前扭身照,沉香色妆花遍地锦的交领袄,衬得气色红润,果然与往常不一样。
边上的掌事女官绘云含笑夸赞:“娘娘今儿真好看。”
金娘娘有些得意,“娘娘我哪天不好看来着?”
一切收拾妥当,派了小太监上右翼门传话,只等父亲散朝见面。
好在倒春寒不像年前,冷起来没个完,昨儿还下雪呢,今天就出了大太阳。金娘娘在窗前那片光带里坐着,眯觑起眼睛,看外面光秃秃的石榴树。那树经过一冬的磋磨,已经萧条得不成样子了,不像底下那盆金桔,叶子虽然老得发黑,但有几个果子垂挂在那里,半带干瘪,却还长得很结实。
金娘娘神思游移,人一闲,想得也有点多,托腮问绘云:“万岁爷为什么让我同父亲说呢……他想让内阁觐见太后,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吗。”
绘云掖着两手道:“皇上虽能下令,但里头还有些人情世故,不便亲口吩咐。毕竟娘娘不曾有孕,商讨皇子的事儿由娘娘和阁老说,方不招埋怨,也显得万岁爷和娘娘一心。”
金娘娘是个脾气不好,但脑子不复杂的人,被绘云这么一说,半悬的心就放下来了。思忖片刻又问:“既然没有子嗣,和太后商议,不也是枉然吗。”
绘云笑了笑,“主子细想,后宫没有子嗣,万岁爷既不想当千古罪人,那必要有人来当呀。”
至于谁当这个罪人,自然是谁不希望皇帝有后,谁就是。太后一直偏袒着宁王,仿佛只有宁王才是她的子孙。内阁上咸福宫去一趟,多少起到一点警醒的作用。但愿能让太后回心转意想明白,江山易了主,不能执着于前事,老和皇帝过不去。
金娘娘这回算是悟了,原来万岁爷还有这样一层意思,要借着内阁,敲打太后。自己对这位婆母是敢怒不敢言,这回既然托付她向父亲传话,她自然是十分乐意的。
于是等她父亲一来,她就委婉劝他去见太后,一面抚着自己的肚子抱怨:“我进宫都五年了,再这么下去,哪儿还生得出来!万岁爷不着急,太后也不管不问,这宫里都乱了套了。父亲去和太后说,把前朝担忧万岁爷子嗣的事儿传达给太后,到底前太子是她生的,万岁爷也是她生的,不劝着万岁爷点儿,难道要看他绝后吗!”
确实,哪家把女儿送进宫,不盼着生下一儿半女,巩固一大家子的地位。太后至今向着宁王,皇上一则是不敢忤逆,二则是寒心。太后不发话劝解,这大邺江山传继不下去,难道打算让皇位重回宁王手里不成。这事皇上能答应,他们这些文武大臣也不能答应。
金阁老点头,“等我回内阁商议商议,我一个人去,太后未必当回事,多叫上两个人才好说话。”
结果从永寿宫出来,迎面遇上了行色匆匆的御前掌事太监康尔寿,险些被他顶个倒仰。
好在康尔寿机灵,及时把人扶住了,“哟哟哟……奴婢冲撞阁老了,请阁老恕罪。”
金阁老站定后纳罕,“出什么事儿了吗,这么着急忙慌的?”
康尔寿说:“的确出事儿了,小宁王年寿不永,淹死在西苑太液池里啦。”
“啊。”金阁老目瞪口呆,“怎么回事?好好的,怎么淹死了?”
康尔寿说:“这两日不是倒春寒吗,西苑池子结了冰,看上去挺厚,却不瓷实,哪儿经得住人踩啊。小宁王贪玩儿跳下去,人咕咚一下子就沉了底,等捞上来的时候,早没了……”说着拱手,“恕奴婢不能久留,得赶紧回万岁爷去。阁老请自便吧,奴婢恭送您了。”
说话行礼一气呵成,没等金阁老反应,康尔寿就走远了。
定定神,这下子是非见太后不可了。金阁老击了击拳,从西二长街一路向北,往咸福宫去了。
永寿宫里的金娘娘因办成了皇帝交代的事,浑身透着轻松。恰好内造处派了个小太监过来,送来一件包袱,说是针工局魏姑娘托付,让转呈金娘娘的。
什么针工局的魏姑娘,她想不起来有这号人,三心二意地让宫女打开了包袱。
结果取出来一看,是一张如意云肩,样式精巧的八片垂云上,刺着活灵活现的花鸟虫草。针法也了得,滚针、打子、圈金,每一针都考究工整。尤其是配色,酪黄的底子佐以松霜绿,好具象的富贵吉祥。
翻过来再看背面,一层金线波光粼粼,送到日头底下才看清,原来是一只暗纹的凤凰,正在云层间隐现,展翅翱翔。
绘云很惊讶,引着金娘娘看,“好工细的活计!”
活计好还是其次,最要紧一宗,这凤凰撞进了金娘娘心缝儿里。她一直想当皇后,凤凰是皇后才能用的物件,收到这云肩,不就表示在底下人眼里,她和皇后无异吗。
是个好兆头,预示着自己前途无量。金娘娘让人把云肩披在身上,站起来仔细打量,真是个好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