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霓虹灯的光斑在起雾的车窗上晕染成迷离的色块,像是被雨水打翻的颜料盘。
车厢里弥漫着韭菜盒子的油腻气息,几个穿貂皮大衣的中年妇女正用指甲敲击着手机屏幕,尖锐的笑声裹挟着“家人们三二一上链接“的电子音效,在密闭空间里形成令人窒息的声浪。
当周杰伦略带沙哑的嗓音重新流淌出来时,他注意到对面座位上蜷缩着个穿校服的女孩,正用铅笔在物理习题册上勾画受力分析图。
“下一站,拱晨路。”
李不言把手机放进羽绒服的衣兜里,绕开人群,想顺着后门窜下去。
爷爷去世的时候李不言并没有哭,他抱着爷爷的骨灰盒,在客厅坐着,就在那里坐着,坐了一夜。
李不言不明白为什么爷爷去世了而没有一个“亲人”来悼念,他也不知道爷爷去世了爸爸妈妈为什么连个消息都没有,他更不知道,为什么他很悲伤、很悲痛,却没有为爷爷流下一滴泪水。
手机在裤袋里震动的触感将他拽回现实。
李不言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,想起去年校庆晚会,他在后台调试吉他时撞见唐婉提着裙摆转圈,裙摆扬起的弧度恰好露出脚踝处贴着的创可贴——那是他见过最动人的伤痕。
上次的元旦联欢会上,这个总爱把“挖掘学生潜能“挂在嘴边的中年男人,硬是塞给他一把走音的尤克里里,让他在诗朗诵《面朝大海》时配乐。
无论什么活动,王老师总想去挖掘一下李不言同学的“潜能”,久而久之李不言就非常抵触。
当然这这句话只是一句玩笑话,他知道班主任也是为他好。
李不言的小区是一栋老小区,老小区的特点就是有年代感的破败,但是在这种破败之中总是能衍生出一种温馨的感觉,那或许就是大概所谓的人间烟火的气息。
三单元二楼阳台垂下的腊肠在风里摇晃,油星子滴在楼下王阿姨晒的棉被上,染出深浅不一的圆斑。
钥匙转动锁孔的声响惊动了楼道里的声控灯,昏黄的光晕里漂浮着细小尘埃。
玄关处歪倒着上周收到的海外包裹,牛皮纸箱上盖着墨尔本的邮戳,地址栏永远只潦草地写着“1217收“。
浴室花洒喷出的热水在瓷砖墙面蒸腾起白雾,李不言盯着手腕内侧淡青的血管,突然想起唐婉手腕上总戴着条红绳。
洗过澡的李不言带着氤氲的热气,打开冰箱,临期牛奶带着铁锈味的凉意滑过喉咙,李不言蜷缩在沙发里数着天花板上的裂纹。
月光透过纱窗在地板上织出菱格纹路,他忽然想起骨灰盒里除了爷爷的遗物,还埋着父亲当年留下的劳力士手表——表盘背面刻着的陌生女人名字,在月光下应该会泛着幽蓝的光。
李不言划开通知时,指尖意外触到相册图标,去年秋游的合影赫然跳出。
当他放大照片时才发现,原来自己当时注视着她的眼神,像极了爷爷看着那盆精心照料的君子兰时的神情。
李不言的双眼逐渐迷离,精神也随之焕散。
关上灯,李不言的身影在黑暗的笼罩下吞噬。<!---->